从一个像宿舍的地方醒来的锅铲,还记得那颗从绿化带里窜出来的狮子脑袋。
现在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锅铲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是早上六点——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记得,明明是在接近傍晚的时候被那头狮子手中的摄影机袭击,但现在的时间竟然倒回了那天的前一天。而且,不知为何,手机的信号也消失了。
锅铲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起身向窗外看去,外面的天空竟然是明黄色的——和沙尘暴的那种昏黄的天空完全不同,也不是黎明或黄昏的那种颜色——还点缀着几朵白云,就像是绘本中的童话世界那样。
锅铲转身去开宿舍的门,走进了走廊,碰巧遇到了刚刚从隔壁出来的钉子。
“哟,小钉子,怎么是你?”大概是因为遇到了熟人,锅铲的心情似乎愉快了不少。但是钉子却一脸紧张,仿佛刚刚被什么恐怖的东西威吓到了一样。
就在这时,锅铲的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呀!钉子,锅铲,你俩也在这儿啊!我当时差点以为要被狮子吃了,没想到咱都活着,哈哈。”
锅铲回头看去,老杨正从另一侧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活着……?杨兄为何如此确信?”钉子倒还是一脸紧张的样子。
“放心!各位当然都是活着的。”钉子话音刚落,一头穿着背心和牛仔裤的狮子就站在了他们面前。钉子看着那头狮子,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发出了尖锐的尖叫声。
狮子被钉子这声尖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试图安慰这个可怜的男孩。待钉子缓过神来之后,狮子才为他们讲解起了这里的基础情况——包括“摄影狮团”是什么以及他们的目的,拍摄“世界上最棒的电影”。
“情况就是这样,而你们是‘星探狮’精选招募的演员——对于‘星探狮’在招募过程中给各位带来的不好的体验,我们深表遗憾,但请相信我们拍摄电影的决心。”狮子解释道。
锅铲觉得不对劲。且不说“狮子要拍电影”这件事本来就听着相当可疑,面前像人一样站立着、还在口吐人言的狮子也怎么看都毫无争议地是一只比斯特,但钉子和老杨似乎都没当面质疑这一点。
锅铲一摸身上,发现自己并没有携带小盒子,所以暂时选择默不作声。
“如果各位理解的话,接下来我会带各位前往我们导演那里试镜。”狮子说。
老杨看起来相当期待,钉子似乎也放松了不少。锅铲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们两个,刚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怎么了?锅铲?”老杨似乎注意到了锅铲的不对劲。
锅铲摇了摇头:“不,没什么。我们走吧。”
锅铲不知道在那之后又过去了多少天。即使在凌晨零点盯着手机的时钟,那个日期似乎也永远止步不前。而作为演员的日常训练似乎也一成不变,正如那白云从未飘动的黄色天空。有几次,锅铲思考过头顶上所谓的“天空”会不会是一座巨大的摄影棚,就像某部电影中的那样。但他并没有机会真的触碰天空。
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没过多久,一直负责演员体能训练的“训练狮”通知他们基础训练课程已经接近尾声,电影即将开始彩排,确认无误后即将正式开机拍摄。
“钉子,锅铲,老杨,你们三个扮演的角色的剧本已经发送到了你们的手机里。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打印狮为你们提供纸质版剧本。放心,都是免费的。”
锅铲微微一怔,掏出手机打开屏幕,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图标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红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安装的这个APP。
点进去一看,那个APP里面的设计似乎是一份文件——里面分章记载了他要扮演的那个角色的资料和信息,以及电影各章的剧本,按场次编好了号。里面描写的内容很详尽,提示信息等也一应俱全。而他扮演的角色的相关台词和段落,则用了高亮的荧光色进行了标记。
虽然锅铲在此之前完全没有了解过电影是怎么排出来的,但他的直觉认为这份剧本确实具有一定的专业性。现在的问题是:在手机完全没有信号的情况下,这份剧本究竟是怎么发送到他的手机里的?
“哦——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训练狮似乎注意到了锅铲投向这边的视线,“不过这部分属于我们的技术工程狮的商业机密,而且我也不懂这方面的知识,所以没办法向你透露。”
锅铲叹了口气。
彩排的那一天很快就来了。锅铲看了看摄影棚里仿佛真实场景版的逼真布景,又看了看之前在“打印狮”那里要的纸质版剧本,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信息以及今天要彩排的部分的剧本。
“紧张吗?”一旁的老杨问。锅铲点了点头。
老杨凑近锅铲的耳边,悄悄说:“说实话,我也紧张。要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没上台表演过节目呢……”老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甚至没声了。而戴着墨镜的导演狮正好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摄影棚,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类孩子——看起来大概是导演助理。
导演狮清了清嗓子,向摄影棚里的各位演员发表了讲话:“各位演员,你们好,我是这部电影的导演,你们叫我导演狮就好。我知道各位都是第一次参与电影的拍摄,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我相信大家应该都对演员的工作,以及这部电影的世界观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虽然今天只是彩排,但我仍然希望大家能拿出十二分的精力与热情对待——一切都是为了拍摄世界上最棒的电影!”
语毕,导演狮对各位演员鞠躬示意,转身向其他的工作狮确认当前场地状态:
“场记狮、摄影狮、录音狮、灯光狮、音效狮、服装狮、化妆狮、道具狮、场景狮、动作指导狮、翻译狮……各位是否准备就绪?”
周围的狮子们异口同声地说:“一切准备就绪!导演!”
“好!那么,电影第一次彩排——正式开始!”导演拿着喇叭,大声宣布着。
虽然是彩排,但锅铲觉得这段时间过得意外的漫长,甚至比之前体能训练的时候还要累人。这部电影的剧本表现形式与他以往看过的任何电影似乎都不同,尤其是在“生活感”这一方面似乎异常的看重。
有那么一瞬间,锅铲突然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从“代号为锅铲的B小队队员”这个身份中抽离,真的成为了剧本描绘的那个世界中生活着的一员。直到导演喊出“卡!”的那一声之后,锅铲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剧本中描绘的世界,自己仍然还是“锅铲”,是真实存在的人,而非剧本中他所扮演的角色。
“钉子!虽然演员给角色适当加戏以展现自己的剧本理解是正常的,但你刚才的表现并不合格——完全不符合作品中的世界观,更不要说角色人设方面了!”导演狮拿着喇叭对钉子喊。
钉子愣了一下,紧接着连忙道歉:“抱歉,在下失态了。”
“你看看锅铲!他是真正地沉浸在了剧本中,仿佛和他的角色融为一体。唉,你得好好向他学习,正式拍摄的时候可不能再像这样掉链子!”
“在下明白。”钉子转过头看了一眼锅铲。
导演叹了口气,很快又拿起喇叭大声宣布:“彩排继续!Action!”
这句话仿佛带有某种魔力,锅铲似乎再次从他自己中抽离出来,沉浸在了他的角色中。周围的一切仿佛又从摄影棚变成了剧本中那个真实的世界。
仿佛又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连导演狮宣布彩排结束的那句话语,在锅铲的耳中似乎都产生了延迟。
“各位今天辛苦了!虽然中间存在一些插曲,但各位通过这次彩排,已经充分表现了自己。希望各位能继续保持这份专注并且超越自我——因为我们的目标是拍摄世界上最棒的电影!现在,大家请在司机狮傅们的带领下回去休息吧,我们开机仪式上再见!”
“唉,真是累死我了。钉子你呢?”老杨伸了个懒腰。
钉子沉默不语。锅铲倒是先一步替钉子发了言:“他啊,刚才被导演骂了好几遍,现在估计正自闭着呢。”
“在下并非自闭,只是陷入了思考。”钉子突然开了口。
穿着西装的司机狮傅突然出现在三个孩子的面前,对他们说:“各位都辛苦了!咱们先去食堂吃点东西吧,毕竟演了那么长时间,你们肯定也饿了。”
“好耶!”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钉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很快改了口:“在……在下的意思是,正有此意。”
司机狮傅爽朗地笑着说:“那么,我们现在向食堂出发!”
目前可以透露的情报:
事后,小雨和阿华复盘本次彩排,发现导演狮今天一共大喊了233次。还好营养狮及时给导演狮做了一道能够保养嗓子的梨汤,否则到正式拍摄的时候导演还能不能说出话来,小雨十分担心。